那把为摔玉虎而生的椅子
玉虎从椅子上摔下来了。
有朋友从外地过来，玉虎打算请他吃饭。请人吃饭，无酒说不过去，何况还是要好的朋友呢？于是玉虎便去找自己珍藏的好酒。玉虎喜欢喝酒，经常买一些纯粮食酒储存，并把酒多放在高处。现在要找酒，自然要爬到高处去。玉虎就搬了把椅子，踩着去找酒，让儿子在下面准备接。就在他将酒找出来递给儿子后，椅子腿突然断了，玉虎摔了下来。
我给玉虎打电话的时候是上午，距玉虎摔下来已过了一个多小时，他正在床上躺着。
我赶忙问他伤势如何。
他说胸口和肋下疼痛，别的地方没有受伤。
我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。
他一再说不要紧，估计是压着了，不是摔着了，休息一下应该好了，如果不行再去医院看看。
我仍旧不放心，让他找王建峰看看。
玉虎还是说不要紧。
我又问他摔下来的具体细节，他一一说了。根据他的讲述，我似乎看到他拖着那条不得力的右腿，挪动着微胖的身体，将椅子搬到小卧室，又吃力的爬上椅子，踮起脚尖，在柜子里翻腾。然后是他顺着柜子溜了下来，重重的压在椅子上。
我想，应该是在下落的过程中，玉虎的手下意识地抓了一下柜沿，或者身体靠了一下柜子的缘故吧，所以准确一点说他是溜下来的。爬向椅子的动作很慢，似乎倒下的一瞬间还有滞空，然后身体压在了先他而倒地的椅子上。即便是溜，玉虎一百三四十斤的身体压在椅子上，也非同小可。
玉虎“啊”的叫了一声。椅子的落地声，玉虎的惊叫声，惊动了家里的一切。玉虎妻子迅速跑进卧室，她看到玉虎爬在倒地的椅子上，儿子一脸呆滞的站在一边，手中还捧着酒瓶。玉虎妻子埋怨去搀扶玉虎：“都不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！”玉虎不敢吱声，也不能吱声，只能摆手制止。
玉虎之所以拒绝搀扶，是因为疼痛难忍。于是，玉虎妻子和儿子只好站在一边干着急。过了一会，玉虎觉得疼痛稍轻，才让他们搀扶起了自己。
我想起小时候见过摔伤的人喝童子尿的事，就说，你让张云瀚给你撒些尿喝。电话那边传来玉虎儿子的嬉笑声。
挂掉电话后，我想象着他起身后的狼狈样。他一定是搓着两手，斜着身子，龇牙咧嘴念叨着：嘿，他妈的，他妈的，咋会这样？接着，我突然想起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中，乌尔比诺医生80多岁了，还爬上树捉鹦鹉的情节。乌尔比诺医生摔死了，玉虎却是摔伤了。我又拨通玉虎的电话说了，两边都是笑声。
玉虎伤无大碍，大约得疼几天。那把椅子就残了，一条腿骨折，没人给它接骨，应是永远都好不了了。
一棵树长在山上，不知活了多少个年头。忽一日被人伐倒，拉进了木材厂，去皮、肢解、刨光，在锋利的刀锯切割下，它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椅子。椅子又经过数十上百里，甚至上千里的辗转，终于来到这个小县城的一家不起眼的家具店里，又被无数人端详、抚摸，最后被玉虎相中，运回了家中，并与他们一家生活了十多个年头。想想，这棵树从种子长成大树，再变成椅子，最后自断一腿摔了玉虎，似乎都是为玉虎准备的。
佛说因果。
也许在某一世，玉虎踢过这颗树一脚吧。否则的话，它怎么会舍弃山林安逸，牺牲自己生命，且不惧路途遥远，受尽被坐屈辱，处心积虑得等到最佳时刻，然后自断其腿也要摔玉虎呢？
世间的事，想不明白。
管他呢，玉虎没骨折，这就好。我想。
下午陪他招待朋友，喝他的好酒，话朋友情谊。
2024.3.30春晖
李春晖，富县闫村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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