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聒噪的午后,你蹲在储藏室翻找旧物时,突然发现儿时的铁皮糖果盒。掀开斑驳的绿盖子,褪色的玻璃糖纸里裹着枚枯叶蝶标本,翅膀上金粉早已脱落,却让你想起五岁那年的某个清晨。
那天露珠还在草尖打转,你攥着网兜赤脚跑过田埂,麦芒刺得脚底发痒也浑然不觉。追着那道忽高忽低的蓝影,跑丢了两回布鞋,裤脚沾满苍耳籽。最后跌坐在开满婆婆纳的沟渠边,蝴蝶轻轻停驻在你汗湿的掌心。母亲站在老槐树下唤你,炊烟袅袅升起时,你的笑声惊飞了整片苜蓿田里的白粉蝶。
十岁生日那天,你攥着攒了半年的硬币冲进七月流火。柏油马路蒸腾着热浪,蝉声像烧红的铁丝刺穿耳膜。城南杂货店的冰柜空了,城西小卖部的冰淇淋断货,城北冷饮摊的老板娘摆摆手:"早卖完喽。"汗水浸透的后背黏着碎发,你固执地数着叮当作响的硬币,终于在暮色四合时,在城东巷尾的夫妻店寻到最后一支红豆冰。路灯次第亮起时,舌尖的甜沁入心底,融化的糖水顺着木棍滴在晒红的膝盖上,像颗不肯坠落的星星。
十七岁的站台上,绿皮火车吞吐着白雾。你攥紧写着地址的纸条,六个小时车程里数了七十三根电线杆。北方深秋的风割着脸颊,却在看见他校门口探出头的瞬间,冻僵的指尖重新有了温度。你们踩着梧桐落叶走过三条街,分食烤红薯的甜香漫过整个下午。而今那个揣着心跳奔赴的少女,已记不清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颜色,只记得当时连影子都雀跃的模样。
二十七岁的咖啡馆,你机械地搅动着冷掉的拿铁。玻璃窗上雨痕蜿蜒,像无数道未干的泪迹。对面西装革履的男士正说着房产与基金,领带夹的反光刺痛眼睛。母亲昨夜的话还在耳边:"隔壁陈阿姨介绍的..." 你望着他开合的嘴唇,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把告白信折成纸飞机的黄昏。此刻腕表指针走向三点,窗外玉兰花落了一地,像被踩碎的月光。
糖果盒底压着泛黄的信笺,少女时代的字迹依稀可辨:"要永远为值得的人奔跑"。而今你穿着七厘米高跟鞋,却再找不到奔跑的理由。那些鲜活的悸动,都成了地铁广告屏里循环播放的过期电影。或许某天清晨醒来,你会突然想再追一次蝴蝶,却发现连推开窗的力气,都遗失在了二十七岁的某个雨天。
你说,你越来越懒了,
懒得去爱,也懒得被爱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